男教師逃離農村 職業光環黯淡

前段時間，同一位在鄰縣教育部門擔任領導職務的朋友聊天。朋友告訴我，為了解決農村學校教師長期缺額的問題，他們專門申請了一批事業編制，在近3年畢業的大學生中招聘新教師，承諾帶編上崗，這批新教師計劃全部充實到當地偏遠農村學校任教。結果錄取的39人中，女教師36人，男教師僅3人。而就在不久前，這批新教師臨近上崗了，其中一個男教師直接放棄，選擇去南方打工。聊天中，朋友充滿憂慮地問：你一直喜歡思考教育問題，那麼你說說，這種現象意味著什麼？

我想了想，這裡還真能看出一些問題。

首先一個顯性問題是，農村學校新招教師男女比例嚴重失調。如果以後這種現象得不到扭轉，那麼問題就來了：數年以後，農村學校是否會出現女教師頂下大半邊天，而男教師寥寥的現象？缺少男教師的農村學校，是否會因為有些只有男性勝任的工作無人去做而影響正常運轉？這樣的學校，會否因為男性角色的缺位，從而導致培養出來的孩子缺少陽剛之氣、甚至影響孩子性格健康發展？

另一個值得思考的隱性問題就是，為什麼如今男性不願到農村學校做教師？這是一個原因多、貌似複雜的問題。然而其核心原因很簡單，那就是農村學校的待遇偏低。近十幾年來，農村社會經濟快速發展，農民收入大幅提高，這是國家推行農村發展戰略取得的可喜成就。然而相比之下，農村教師的工資待遇這些年雖有所提高，但增幅不大。剛參加工作的，2000元左右；工作10多年的，3000元不到。

十幾年前，農村教師的工資還能讓農民朋友羨慕，但是現在呢？當你和他們聊工資時，說工資兩三千元，他們的普遍反應是：要麼根本不信，要麼不再接著往下說（他們是不想讓教師朋友難堪），因為他們現在外出打工，或者邊種地邊打零工，掙個三四千元都不難。如今個稅起徵點早已上調到3500元，農村地區的鄉鎮房價也上升到每平方米兩三千元，再考慮到物價連連上漲，兩三千元的工資早就扛不住了。有些農村教師為了貼補家用，在學校旁邊開荒種點糧和菜，雖美其名曰“勞逸結合、調劑生活”，實屬無奈之舉。

農村學校待遇低，然而中國社會傳統賦予男性的養家責任比女性大得多。一個大男人掙的工資少了，怎麼成家？何以養家？近些年，農村男教師找物件有點困難就是佐證，首先女教師不願意在教師行業內部找物件；其次就是如今農家姑娘也現實了、眼界變高了，工作時間不長的男教師拿2000元左右的工資，人家和你過日子不踏實。

前段時間正值高三學生填報志願，本地有一個“鄉村全科教師”計劃——就是在專科生裡面有一個專門為各地鄉村國小培養師資的定向委培計劃。作為高三班主任，我們對此有宣傳義務。我所帶的班上有一名男生，家庭困難，屬於“精準扶貧”戶。我當時想動員他報名，講完相關的主要政策，當我告訴他“精準扶貧”戶在該計劃中享有優錄權時，這個男生沉默了一會兒，問：老師，你是高中教師，你的工資有多少？被他突然這麼一問，我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大概他也意識到這樣不太好，沒等我回答就先不好意思地說，老師，還是算了吧，我的家庭情況你是知道的，你看，我是男生，如果做了鄉村教師這一行，壓力有點大，我家裡還指望我摘掉“精準扶貧”的帽子呢！畢竟是關係到學生一生的選擇，他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什麼?我們的話題就在一種小尷尬的氣氛中戛然而止。後來瞭解到我們學校有12名學生報名，全部是女生。這些事例正好說明了農村學校對男教師缺乏吸引力。

管中窺豹，如果再將思考深入點，就該問問：這些年農村學校教學質量下滑，農村孩子在大學聯考競爭中越來越不敵城市孩子，問題出在哪裡？我想問題是多方面的，但最關鍵的一點還是在於農村學校偏低的待遇無法吸引和留住優秀教師。沒有優秀教師的引領和支撐，教學質量何從談起？

在農村經濟快速發展的大背景下，農村教師工資待遇保障不力、增長乏力，只能讓農村教師相形見絀，經濟地位下降，社會地位下降，職業認同度降低，職業幸福感減弱，職業光環日漸黯淡，如此何談吸引力？

長此以往，我很想杞人憂天地問一句：數年以後，農村學校誰來教？

（作者為湖北省麻城市第二中學教師）